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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婆子听房讹婚书 王仙芝做媒缔佳姻

2015-06-03 11:41:43

自古姻缘一闪睇,目光相对红绳系。饭后茶余含笑忆,真有趣,情人眼里啥都昵。
才子佳人谈旧历,灵犀一点云天地。谁叫春风吹桃李,月老意:笑剔红烛鸳鸯戏。
——《渔家傲》

少男少女,其心相通;阴阳相斗,情在其中;男大思女,女大慕男,此乃是天经地义、自然本性。任你歪嘴说西、斜眼道东,今天拉扯三家村、明晚捣戳四户屯,走到头来,自己也免不了:抛情发骚,越墙摘杏;金簪诱女郎,蜜角骗艳童。直到淫走私奔、天下知名,落一个:天涯漂泊客,他乡讨谋生。因此上,男女立身在世,一定要口下积德、心胸阔达、别笑他人。一旦轮到自身家门,也还有个转身旋口的余地。
话说尚君长和卢约,来给杨家埠的木工作坊送麦子。麦子送到杨家后,杨应山一家十分热情,他家的姑娘送来茶水,招待尚君长。尚君长拱手施礼,女孩家嫣然一笑。咦,只这一笑,把尚君长笑得目眩神迷,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,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,更不知此女究系杨宅何人。他的一缕情丝,竟被女孩所牵!尚君长手捧茶碗,迷迷糊糊,竟是凝眸出神。
他正在胡思乱想,却听见厢房里传来呖呖莺声:“二哥,这麻袋,还给他哩?”只听杨应山大声应道:“拿过来吧!”杨应山话音刚落,就见刚才那个姑娘轻盈盈地走来。她把手里拿着的装麦子的麻袋轻轻地放在门旁边,看了尚君长一眼,转身而去。
杨应山洗过手,过来朝尚君长拱手,说道:“小妹疏于礼数,相公不要笑话。”尚君长拱手道:“岂敢!岂敢!彼此乡亲,不必客套。”尚君长方知,此女乃是杨应山的妹子。正是:

相逢世上美人面,改尽人间君子心!

原来,唐时国家疆域阔大、四夷总归一统,民族众多、文礼交融,衣着多样开放,男女之间自然大方,见面略不回避。女子可内可外,行动与男略同,且是一副天足,也没有像后来那样的程朱理学的拘束。男服短衣露腿,可称时尚;女子低胸露背,人不为非。至于达官贵家,儿女更是一番标新立异:今日汉装,明天换上回鹘衣裙,三天又改着沙陀服,五日又学吐谷浑;或着突厥长袍,或穿鬼国短裾。盛唐时的朱雀大街上,人头攒动,仔细看时,一人一装。更有那波斯人、大食人、女国人、鬼国人、红眼蛮、大鼻国人,奇貌异装,煞是醒目!他们各把衣着言语相互传递,促进了经济文化交流,此所谓风俗开放。直到有宋一代,国家挤进来几个爱权无能的酸货,他们偷鸡摸狗,篡了国政,却又不能威服四夷,致使国家版图离析、疆土分崩、国力衰败,无奈之下,挑出了程朱理学的烂旗,把伦理纲常罗列东土。中原儿女备受桎梏,男主外、女主内,男女回避、禁止交谈;女子未婚称为室女,不得踏出大门半步。更甚者,裹足塑形,把天生的骨肉裹得生生变形,惨痛之声闻于道路,却无一人振臂倡禁,致使弊端流毒千年。颓败之朝,奸衰之主,可叹可痛,可骂可打!正是:

无由追寻亡国路,却把理学盖纲常。

且休提哀宋那班权奸腐儒。却说尚君长正在吃茶,忽然想起卢约在外面,就对杨应山说道:“多谢杨兄赐茶!我那朋友还在门外等候,学生就此告辞,改日再会。”
尚君长礼罢起身,出了屋门,却听得一个女声说道:“二哥,人家相公动身,你也去送送人家。”只听杨应山应道:“就送!我这就去。”说着跟了出来。
杨应山来到院里,拱手问道:“相处多时,不曾叩问相公的上姓高名?日后也好称呼。”尚君长谦逊道:“不敢!不敢!小弟姓尚,名君长,表字全德。原是濮州鄄城县的秀才,祖居尚岗村。”杨应山拱手一揖:“原来是秀才大爷,失敬!失敬!闲时来家,多多指点。倘有不到之处,万望随时指教!”尚君长说道:“岂敢!岂敢!杨兄客气了。”二人说着话来到前院,尚君长与杨氏父子施礼后告辞。
卢约心性纯厚、少言寡语,凡事不大挂心。尚君长却是:

悠悠骑驴归,心心念玉人。

尚君长回到卢家村后,心里念念不忘杨家姑娘,与王仙芝说话时,也老是心不在焉。王仙芝以为他连日奔波、神疲力倦,也不在意,唯劝其多歇一阵。岂知,尚君长这个男子汉,竟然坠落到情网中,害起了单相思。他从杨家埠回来两天,就如过了两年一般!有心再去杨家,看一眼杨家的姑娘,总也没个因由。因此上,他在卢约家坐立不安,前院看,后院转,心里上下翻腾,拿不定个主意。转悠了大半晌,忽然想起了屋里的麦囤,猛地心生一计,就急往前院走去。
他找到王仙芝、卢约说道:“做家具的麦子,还差他六百多斤。原说定到拉家具时付清,愚兄想来,这麦早晚都是人家的,送出去总比堆放在这里太平。再者,咱们还不定有啥别的事,谁来照看麦子?不如趁早给他送过去,送走一粒心静一分。我琢磨,明天我过河去,一来看他做家具的用料是不是好木料;二来把剩下的麦子送去毕数;三来眼看一天天冷了,到天寒地冻时节,黄河封冻,哪有渡船?难道等到开河时再给人家送?那岂不耽误了大事?”
王仙芝说道:“咱欠他的麦子,也不是什么大事。不过,哥说的也是理。还真怕它封河哩!哥,一连十几天,你奔波疲乏,明天我去送麦子吧!”
尚君长急忙摆手道:“别!别!我去!我去!我已经是熟路了,麦数是我记着哩,来回行走又方便。你哩,还守住这家里的麦囤,定不准家里来信,你要是不在,岂不误事?”
王仙芝见尚君长如是说,就笑道:“兄弟从命就是,只是哥又偏劳了。”尚君长道:“偏劳什么?都是咱自己的事!就是你去,还不是一样?”王仙芝连连点头。
尚君长连夜收拾,刮刮搓搓、洗洗刷刷、抹抹擦擦,务要身上干净利索。
次日一大早,王仙芝、卢约还没有起床,尚君长就赶着驮着麦的驴上路了。
来到黄河堤岸上,只见河水滔滔,稀稀落落几个要过河的人,都在等船。一阵冷风扑面吹来,从远处顺风传来黄河渔夫的歌声:

霜降立冬雁去天,北风吹动满身寒。
光棍日日河边过,谁絮棉衣度岁年?

立冬雪飘十月天,北风吹骤透心寒。
路边君子急急走,守灶娇妻正絮棉。

尚君长赶驴听歌,觉得有趣,再看蓝天白云,十分顺心,不由得神采飞扬。在大堤上等了一会儿,坐船过了黄河,来到杨家。
杨氏父子见尚君长把剩下的麦子送来,就知道尚君长是位忠厚君子,不是吹毛求疵之徒。杨父心里一喜,叫家人端茶造饭、殷勤款待。
茶饭之间,杨家的女儿端进端出,甚是大方有礼。尚君长肚里饭饱、眼里看足,吃这一顿家常便饭,真真胜过千肴万餐!就是山珍海味,也不胜今天食之味足,真是平生以来第一顿美餐!
尚君长再看那女孩,又细看她的父母,觉得迥若天地!他肚里道:“真不知此等拙母,如何生养出了这么娇艳的美女,真真令人费解!”
尚君长心里思忖着,挪步来到前院,来看杨家父子下料。他细细看过,见所用的木材,硬料都是水曲柳,软料是家桐,板材都经火烤,油出材干,做出的家具永不变形。尚君长心里十分如意,就预备告辞。谁知,老天爷淅淅沥沥下起雨来!
尚君长见走不了,便央杨应山:“把驴牵到后槽,喂些草料,雨住就走。”杨应山听了就要去牵驴,尚君长顺手递上五分碎银:“聊充草料微资!”杨应山坚拒不收,尚君长让之弥坚。杨应山无奈,只得收下,把驴牵到后槽上喂草。
雨越下越大。尚君长在前院的东屋坐着,见杨父手拿着细沙砖打磨家具,就凑上来帮忙。
饭后,杨应山兄弟在西屋,给新做的家具批灰抹缝。
杨父正在打磨家具,杨家的女孩手撑油伞,来到东屋,叫道:“爹!爹呀!俺娘叫你过去哩!”杨父丢下沙砖,接过油伞,往外走了。那女孩一声不响,拾起沙砖,打磨白茬桌椅。看她那手法,十分熟溜。
尚君长看着她的光洁玉手,十分垂羡,就低声问道:“姑娘何名?”那女孩瞅一眼门外,噘嘴说道:“男子汉家,问人家的名字干什么?真是秀才家多嘴!”
尚君长见女孩正颜正色,自己觉得无趣,就放下沙砖,正襟危坐,不敢吭气。忽听那女孩扑哧一笑,低声咕叽道:“名为秀才,实同呆鹅。”
因是雨声淅淅沥沥,尚君长听不真切,就问道:“待学什么?”那女孩看了尚君长一眼,低头说道:“待学做工哩!”尚君长立时认了真,起身说道:“姑娘说的是!我是没有打磨过家具,让我学学。”女孩忙说道:“怎敢劳动秀才的大驾?”
女孩说罢,见尚君长拾起沙砖,动手打磨家具,就问道:“你一个人,怎么做这么多家具?”尚君长实说道:“原是两个朋友要做,我也趁机凑上一份。”女孩低头噘嘴,微笑问道:“想是年内要大喜了?”尚君长说道:“我又没有聘定,何喜之有?”
女孩闻言停手,直起头来,瞪大双眼,看着尚君长问道:“既没有聘定媒妁,如何急着赶做家具?”尚君长说道:“我自己么,迟早总是要用。这也叫有备不忙。我的朋友,年内要办喜事,又怕黄河封冻,过不了河,因是赶得急些。”
女孩手拿沙砖立起身来,望着门外。看雨声转紧,对门屋里两个哥哥正忙,她就看着雨问道:“看你的年纪,也不算小,怎么没有订婚呀?”尚君长说道:“我从小念书。成丁之后,几番京考,想取进士及第,因此误了婚事。”女孩又问道:“依你的才学,必是要找个官家小姐、宦门千金了?”
尚君长以砖磕地,笑道:“姐姐说哪里话来?想我尚君长,也不过是个乡村秀才,农家门户、耕读伴身、书剑立命,但能娶个像姐姐一般的人品,一生足矣,夫复何求?岂敢有他望乎?”女孩回头嗔道:“怎么拐弯抹角,说到我呀?也忒莽撞!”尚君长低声说道:“姐姐天人,令人神往,不觉失言,还望海涵!”说罢,陪了一揖。那女孩眼望门外,撇嘴说道:“不必你秀才虚礼!”
停了一会儿,女孩忽又问道:“刚才,你问我名字,想知道不?”尚君长说道:“适才冒昧,不该骤问姐姐的芳讳。若不避嫌,望赐金玉之声,也好称呼。”女孩说道:“我已经二十二岁了,取名巧梅,乃是寒梅傲雪之意。知道不?”尚君长说道:“多谢!知道了!谨记!谨记!”杨巧梅红着脸低声问道:“你知道了什么?”尚君长说道:“知道了姐姐的名讳。”杨巧梅听了,猛将沙砖抛在地上,怒道:“如此混沌!憨也?!痴也?!”尚君长一惊,不知道杨巧梅因何脸色忽变。他略一转念,顿时大悟,拾起沙砖,放在桌上,猛地转身,拥住巧梅,就来做嘴。
杨巧梅未料尚君长如此莽撞,且羞且怕、满面通红,急忙低声说道:“我的哥,这是什么地方,敢如此无礼?叫我父兄看见,那还得了?你要有意,我迟早都是你的人。还不放手?”
尚君长情急似渴,连做数嘴。听得巧梅说出“父兄”二字,且见屋门大开,他急忙放手,端正衣袍,拱手说道:“恕在下一时莽撞!我已经知道姐姐的心了,尚君长此生绝不相负!”言罢,坐下看雨,十分尴尬。正是:

莫信读书人,心狡面斯文。若说义与礼,不及三家村!

杨巧梅稍理鬓发,又朝门外看了看。此时,雨声不停,比初时更大,且天近黄昏,阴云密布。她见老父迟迟不回,就以身倚门,对尚君长说道:“天已晚了,河边没有船啦!今晚,你就借宿在俺家吧。一会儿,我把这里略作打扫,有现成的床铺,叫俺哥送来被褥就行了。论礼,你得向俺哥告求一宿才对。要是起更后得便,我来跟你说话。”
尚君长喜得打躬作揖,真如骤遇天仙一般,喜欢得没个放脚处,嘴里胡乱念道:“多谢姐姐指教!多谢……”却听杨巧梅朝对屋大声叫道:“二哥,把伞拿过来!”
可笑!这二人:

传透心中事,又装十分端。

不一会儿,就见杨应山撑着破油伞,手里拿着一把黄油伞,来到屋里。他对尚君长笑道:“大雨不停,河边没船,天要留客了。只是蜗居简陋,怕要委屈相公了。”尚君长拱手说道:“兄台能允我学生借住一宿,食宿照付!”杨应山说道:“相公说哪里话来!谁能外出带着房子不成?只要别笑话寒家简陋就好。”
杨应山说罢,转脸对其妹说道:“后院去吧!整一套被褥,晚上给相公使用。”尚君长闻言,急忙施了一礼道:“打扰了!心甚不安!”说着,摸出二两碎银,递给杨应山:“权作一宿之费。”杨应山双手推辞道:“使不得!使不得!常言道:一日朋友,十年亲情!要是这样,相公就是外气了。”
杨巧梅在门口瞋目说道:“二哥,你也忒客套!二两银子,沽酒买菜、供客喂驴,还不够哩!”说罢,伸手夺过银子,撑起雨伞,笑着去了。
有一首诗,说他月老:

痴男怨女愁青春,却有苍天款贵宾。
撒下雨丝溶大地,润来庄稼有黄金。
适逢七夕鹊桥会,巧遇三更牛女新。
但愿月老未贪酒,有情郎姐偕鸾亲。

杨应山感到不好意思,拱手说道:“家妹年幼,不娴礼数,望尚兄海涵,千万不要见笑!”尚君长拱手说道:“心性天真,跟你我小时候一样,稚气活泼,越觉可爱!”杨应山说道:“尚兄且坐,容我刹住活尾,然后再去用饭。失陪了。”尚君长拱手道:“请便!请便!”杨应山撑伞而去。
后人咏道:

家有好兄长,搭上一座桥。秀才善揣情,偷走女多娇!

天寒日短,霖雨凄长。杨家父子陪着尚君长用毕晚饭,杨如山自回家去。杨应山撑着伞,把尚君长送到前院,又拿来被褥和灯烛。
二人燃灯夜话,也不论东西南北、前朝后帝,说得兴高采烈、手舞足蹈,还不时啪啪鼓掌。俩人越说越觉投机,直说到起更,杨应山方才起身,拱手一礼,道了一声:“天不早了,安置吧!”方才撑着伞回后院去了。
尚君长安置上床,熄去灯烛,紧闭双眼,却难以入眠。他忽想起杨巧梅曾说“起更时得便,过来说话”,也不知真假。
忽听鸡声阵起,已是三更。尚君长听着雨声,辗转难眠。他又把灯烛点燃,细听雨声淅沥,渐觉昏昏欲睡。就在这时候,听见门响一声。尚君长睁眼看时,却是杨巧梅撑着雨伞,推门进来。只见她:

身披红斗篷,面似蕾花红。眼带三分羞,眉藏一段情。
柳腰细步慢,口动笑靥明。瞒母柳林下,偷约如仪童。

尚君长喜极,正要起身,杨巧梅低声说道:“别起来啦!略说几句话我就回去。”尚君长问道:“你父母睡没?”杨巧梅说道:“爹娘年迈,天一黑就睡。二哥歇在后槽,还要伺候牲口,一向不来前院。”
尚君长说道:“下雨天冷,看你的脸都冻红了。坐到床边来,稍可御寒。”杨巧梅说道:“羞人答答,如何使得?”尚君长抬头呼的一声,一口气吹灭灯烛,把巧梅拥入被窝。正是那:

青春遇年少,烈火凑干柴。不曾洞房烛,先入巫山来。

事毕,杨巧梅说道:“好哥哥,不是俺不贞良,实在是喜欢哥哥。哥哥回家后,快来提婚。今天,元红被你取走,以后,我断难再嫁别人。你要是昧了心,我就是死了,也不会放过你!”尚君长抚摸着巧梅的肩膀说道:“我何德何能,能配上你,已是天外之幸了,宁敢负心?要是雨住,我明天就回家,叫我老爹来议婚事。你只管放心,啥都别想。”
过了一会儿,杨巧梅说道:“我来的时候不小了,得回房去,怕俺娘醒了叫我。”尚君长嘟囔道:“半夜三更,良宵千金,何忍遽别?你要是走了,岂非杀人?少睡片刻再回去不迟。”杨巧梅迟疑了一下,就枕着尚君长的胳膊,说起话来。
再说杨家二老,二人入睡都早。老汉是做工辛苦的人,只要往床上一躺,一觉睡到天明,向来都是如此。杨老婆子虽说睡得早,却只睡到半夜就醒了。况且她平常有个毛病,半夜醒来,好蹑手蹑脚地在前后院子里转一遍,然后回到屋里,吹灭灯盏,坐在床上想心事。
是晚,她照旧半夜醒来,坐在木桶上净手后,来到耳房,想给女儿掖被子。谁知伸手往女儿被窝里一摸,被窝里没人,婆子心上一惊,转念一想,定是女儿如厕去了,就坐在床边等候。
老婆子等了多时,不见女儿回来。她心里不踏实,就点了个灯笼,冒着雨,蹑手蹑脚地来照茅厕。她照见茅厕里空无一人,心里大惊,自言自语地嘟囔道:“这个死妮子,半夜会去哪里……”老婆子嘟囔着,急往前院走来,又被雨把灯淋灭了。无奈何,只得放下灯笼,打个破雨伞,摸着黑,踩着泥,到前院来看究竟。
老婆子来到东屋,见门扇虚掩,不敢进门,却来窗下听听有没有动静。她不听则已,一听之后,气炸心肺!原来,女儿正在与人说话,间有喘息之声!婆子气得浑身乱颤,就要打进门去。转又一想,又怕有个三长两短,坏了女儿的名声。无奈何,站在窗户下,连咳了几声。
咦!真想不到:

谁知柔顺女,竟冒大不韪。背了生身母,来赶鸳鸯会!

尚君长听见咳嗽声,猛地一惊!那声音,虽是咳声轻,赛过五雷轰!杨巧梅听到咳嗽声,知道是老娘来了,吓得心如抱兔,拱在尚君长的怀里,哆嗦个不停。尚君长推了推她,她才醒悟,急忙起身穿衣,尚君长也起来了。
杨巧梅坐在床边愣了半晌,只得硬着头皮,把灯烛点燃。婆子见屋里已经点灯,推门进来。她见了二人,气得嘴唇发青,指着巧梅低声吼道:“呀!你个没廉耻的蹄子!呀!呀!如何做出这等不齿之事?恨死我了!气死我了!你爹要是知道,好歹一斧子劈了这贼!呀……”
杨巧梅见娘发怒,吓得依偎在尚君长的怀里,哭了起来。婆子低声怒道:“哭!还嫌丢人不够,还敢放声哭来?邻里听见,岂不羞死?”
婆子转又低声怒骂尚君长:“你这贼骨头,名为秀才,实同禽兽!来我家避雨,好吃好喝招待你,有啥亏待你的地方?竟用下这般的坏心术,坏我女儿?”
婆子越说越气,唇鼻乱抖,口不能言。杨巧梅忙扶婆子坐下。婆子照着巧梅的手上劈手打了一掌道:“用你殷勤?”吼罢,自己坐下,竟是涕泗交流!杨巧梅见状,忙给老娘擦泪。婆子一把把她推开,低声骂道:“你这蹄子,做下如此的不才之事,往后却是做何结局?嫁给谁家?啊?谁还要你?哎呀,真真气死我了!”
杨巧梅说道:“娘,尚哥哥明天回家,就来提亲。”婆子听了,照着女儿的脸啐上一口:“呸!狗才信汉子放屁!他?出了这家门,就是入山虎!逍遥浪荡,去何处找他?撒下孽种,叫谁来认账?莫做春梦!老娘过的河,比你踏的门槛还多!往老娘眼里撒沙子哩!”
婆子恨得口沫乱飞,忽然把眼一瞪,转向杨巧梅喝道:“老娘也不管他聘的谁家女,好歹我这女儿,是被你这贼所坏!我女儿就是你家的人!去!给我拿纸笔来!”
杨巧梅说道:“娘,雨下得正紧,你要纸笔何用?尚哥哥乃是实诚君子,他不会诓人的。”婆子怒道:“叫你去你就去!何用饶舌?没打到你身上呀?”
尚君长就似雷惊的小儿一般,低头无言。他听了婆子的言语,向巧梅递了个眼色。巧梅拾起雨伞,后边去了。
那婆子怒目如火,瞋视着尚君长。
杨巧梅把纸笔取回来,问道:“娘,你又不会写字,要纸笔弄啥呀?”婆子劈手夺过纸与笔,怒视着尚君长,低声说道:“你这畜生,坏我闺女,今天给我立下婚书,亲手交给我!有了婚书,老娘须不怕你!你这贼敢昧良心,大堂相见!”说罢,将纸笔向尚君长的头上砸去。
尚君长听说是叫写婚书,心里松散了许多,一块石头落了地。他就在灯影下,铺开纸、研好墨,把毛笔润开,蘸了蘸笔,对着破纸,挥笔立就。写毕,他大大地押上一个名讳,用嘴吹气,把纸上的墨吹干,看了看,把婚书双手捧起,交给婆子。婆子其实不识字,看也不看,一把夺过,揣纸入怀,嘴里恨道:“有了文书,不怕你贼羔子飞上天去!”
婆子骂着,拾起雨伞,推了巧梅一把:“还不回去!嫌丢人不够?”巧梅要给婆子撑伞,婆子啪地打了她一下:“谁稀罕你!”娘儿俩一前一后,谁也不说话,出门而去。
有诗为证:

黑云压顶雨霖纠,聚首鸳鸯会蓼洲。
交颈频呼昵爪颤,梳羽多揽情眉勾。
风敲胜过三春伴,雨寒恰喜二度收。
纵然掬来东畔水,难洗秀才满面羞。

次日早起,尚君长又羞又悔,且喜且怕。他见霖雨已停,想趁着一大早没有人时出门溜走,就来推角门牵驴。谁知角门没开,他只得站在门口等候。
过了一会儿,角门打开,尚君长进来牵驴,杨应山坚要留饭。尚君长唯恐婆子看见,无颜立足,去意甚坚。杨应山笑说道:“相公就是要走,也得等船。不过了早饭后,谁去渡你?”一句话说得尚君长目睁口呆,无奈何,只得跟着杨应山去梳洗。
尚君长刚收拾停当,就见杨巧梅欢欢喜喜地过来请他,叫他去吃饭。再看杨巧梅,比昨天更加娇艳风流!他不想去堂屋,怕见老婆子,怎奈杨应山死拉硬拽,非要他过去。他实在无奈,只得跟着杨应山兄妹来到上房。
尚君长和杨应山对坐,拱手施礼后端起饭碗,却见碗底有四枚鸡子。他刚要动筷子,婆子进来了。这老婆子,早不见了昨夜的凶神恶煞相,却是满脸堆笑、十分亲热,就如没有昨夜那事一般。尚君长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地。
饭毕,尚君长朝杨家一一拜谢,各施一礼,挥手牵驴而回。有诗为证:

偷花狡童险遭灾,怨女送怀趁夜来。
无限春风喜入梦,十分得意抱仙钗。

尚君长回到卢家村,心里别提多快活啦!你看他,心,也开了;眉,也展了;脚,也轻了;身,也光了;话,也多了;见人,也亲热多了。
他见过卢约,就要找王仙芝说事。卢约告诉他:“前天大哥前脚走,后脚仙芝就回王家沃去了,说是进德兄弟带信来了,要他速回。仙芝兄赶上脚驴,驮着麦,回家去了。”
尚君长寻思:“婚事,只能说给知心朋友,非仙芝难以成事!要是别人,问将起来,文人的颜面何存?还是等仙芝回来再说吧。”
尚君长好不容易等了两天,却不见王仙芝回来。等来等去,却等到尚二来到卢家村。尚君长恐怕时间一长,变生意外,就以搬运麦子为由,与尚让一路回家了。
尚君长到家时已经入夜。他虽是行路辛苦,奈有喜病悬心,就急急来找王仙芝。到了王家沃,尚君长与王仙芝同榻而卧、抵足而眠,把上项事情说给王仙芝:“你快去告知我父,速去提亲,这事非弟不成!”
王仙芝听了尚君长讲述,鼓掌大笑,喜得在床上翻筋斗,笑得打跌!他擦着泪说道:“哥啊,都说二十岁能过十八的,到底是哥哥,占了先机!真真喜杀人!”王仙芝说到这里,盘腿坐下,说道:“哥,你只管放心。她杨巧梅既是咱家的人,就做咱家之妇,断无他变之理!只是,这烦琐的礼节还得走圆。今天已晚,明天我去尚岗,婉告伯父伯母,同去杨家埠,务要把这宗美事办圆范,保证叫哥哥近日完婚。”正是:

心底私情事,只告知心人。说出艳遇境,面带羞三分!

尚君长这段姻缘,王仙芝也没给尚让说透,所以尚老员外和尚让对仙芝忽来提亲都感诧异。后来,王仙芝给尚让细说事情的经过,尚让也忍不住笑了。他对王仙芝说道:“咱哥身为兄长,又是秀才,婚姻大事逾礼非分,殊觉草草。如此孟浪,如何做得大事?”说着,摇头者再三。
再说尚老员外听了仙芝的言语,选下日子,备下礼帖,打发尚君长的继母引了王仙芝,同去杨家埠定亲。谁知,女方的杨家老婆子又兴风勒逼,定要尚家在月内迎娶。尚君长的继母因不知道内情,且家里没有预备,就把大理开说。杨家老婆子死活不依。王仙芝知道事情的始末,把尚君长的继母引到一旁,婉加开导,她才勉强应下迎娶的日子。
满料着回转尚岗,一家人皆大欢喜,岂知君长继母话一出口,尚老员外立时翻了面皮!他把王仙芝拉到一边,盘问道:“贤侄,伯父待你如何?”王仙芝拱手说道:“如亲生父母一般。”尚老员外问道:“也罢。侄子可如实讲来,这门亲事,你啥时候认识的?女孩的家底,你清楚不清楚?”王仙芝扯谎说道:“已经认识了好多年啦!这个女孩循规有礼,为人清清白白。我怎么不知道?”尚老员外追问道:“如此,她家逼娶何其速也!”王仙芝说道:“想是时下女家家境不太宽裕?或是女方的八字不利下月,早一日宽心一日的心思?”尚老员外摇手道:“不妥!不妥!别叫女家糊弄咱!这事,不如往后放放。”
王仙芝见尚老员外有心拖婚,又怕杨家不依,就拉住尚老员外的袍袖说道:“伯,可别糊涂!凡事只管依着侄子,必定不错!”老员外摆手说道:“大侄子,他事,伯都依你;这事,断断不可骤行!须得看看再说!”
其实,这个老汉呀,一点也不糊涂!他心里清楚得很哩!人言年老多糊涂,岂知老马多识途!
这时,尚让转了过来,说道:“还看什么?作速预备办事吧!不要误了哥哥的大事!”尚老员外喝道:“你后生家,懂什么?这事,你根本不懂!”尚让碰了个没趣,看看王仙芝。
王仙芝前趋一步,低声对尚老员外说道:“伯,恕小侄直言:俺哥这桩婚事,是人家不愿意咱哩!办,也得办;不办,也得办!误了婚期,坏了门风,你可别怪小侄没有先告!”
尚老员外听见王仙芝最后两句话,真如五雷轰顶!老头子面皮羞红、脖子上青筋暴起:“蠢材!蠢材!竟敢……”尚老员外说不下去,怒冲冲地转身去了。
王仙芝和尚让见了,不觉拊掌大笑起来。真个是:

既知大事喜临门,亲家催促定有因。

这边,王仙芝喜滋滋,回了王家沃;那边,老员外气愤愤,预备窝囊事。
王仙芝回到王家沃,见尚君长还在书房闷坐,就把上情细说了一遍,尚君长才下放心来。他又问仙芝:“你把私情事也给他们说了?”王仙芝瞪了尚君长一眼:“哥哥视我为呆童啊?别事可说,此事可言么?”言罢,二人大笑。
王仙芝拉住尚君长的手,说道:“哥,咱们两家乃是世交,父辈们莫逆,咱又自幼一起玩耍,同窗念书、同年秀才,亲如兄弟。我看,咱俩同日完婚,你看如何?”
尚君长喜道:“我倒没有想到这一步。”说罢,揣摩了一阵,对王仙芝说道:“要是如此,确是一段佳话哩!也叫那些村妇愚夫,传诵传诵咱兄弟的一段风流。”
婚期既定,尚君长少不得整新房、运家具、送聘礼、备喜筵。
到了婚日,总与天下的婚礼一般,一切如仪,不必烦叙。王仙芝和尚君长的同年好友、亲戚连理、七妗八姨、同姓本家,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,都来贺喜。就连宋岩、卢约、刘强、苗松,都不惧路远,也来祝贺二人新婚。正所谓:

迎来美娇娥,欢喜结连理!

王仙芝和尚巧云、尚君长和杨巧梅,燕尔新婚,各遂心愿,雎鸠在洲,其乐可知。
如此欢娱,不到一个月,忽然有人自曹州冤句来下帖报丧。王仙芝、尚君长见了丧贴,心里一惊!正是:

东山日头西山雨,北边哭啼南边喜。
孙家方将喜宴摆,张家出殡哀声泣。

要知何人仙去,且看下回。

本文摘自《冲天英雄传第一卷》


   中国历代专制集权王朝为什么都逃不脱“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”的命运?苛政贪冒之下,必有英雄拔剑而起,黄巢率百万之众,风卷天下,破长安,建大齐,“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”,实现了农民起义军的最高梦想。而倏忽四年,就不得不退出京城,终至风流云散,又是为什么?答案尽在《冲天英雄传》之中。本书结构宏大,通过描写黄巢起义波澜壮阔的全过程,全面展现了晚唐政治、社会、经济、文化各方面的风貌,表现了封建王朝盛极而衰的必然命运和古代农民起义的失败根由。行文风格继承了明清古典小说传统而多所创新,故事进程疏密有致,语言能庄能谐,人物性格鲜明,分析针针见血。在中国古典小说传统的绍继弘扬,尤其是可读性、思想性等方面,创造了新的高度和标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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